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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这样拖拖拉拉到了秋天，曹三Pa0收到来自图们的一笔汇款，两百元，落款人：朱h氏，别无他言，看来是郑大嫂汇来的，郑大嫂、朱掌柜安家在图们了。曹三Pa0抓着汇款单，怅然良久，心中的一块石头倒是落了地。这年秋天，依兰、林口开始实行“决战搜荷方策”，县公署、员警署、协和会、兴农合作社一起，成立“搜荷督励本部”，派武力“搜荷督励班”，对农民强行“搜荷”，名为“报恩出荷”，此方案一出，粮户都愁眉不展，更别说贫民。曹三Pa0被刘文武弄进一个“搜荷督励班”，刘文武的说法是：老三，进这个班，立点功，好升职，不能一辈子当个警士。班上成员有宪兵队gUi山军曹、刘文武、陈老六，曹三Pa0和一个兴农合作社的职员。除了职员，其他人都扛着枪，gUi山军曹左臂佩戴白底红字宪兵袖章，瘦削脸，带眼镜，不苟言笑，令人畏惧，不过几天看下来，在“搜荷督励班”，他是个重要摆设，事都是刘文武g。

        有刘文武的照顾，曹三Pa0跟着搜了几天粮，觉得自己，真成了二鬼子了。他看多了农户麻木哀伤的脸，出荷粮一般将近占到产量的50%，这样农户的自用口粮就不够了，虽然饿不Si人。如果有余粮，农户会想尽办法到黑市交易，b政府的徵购价高很多，而这个，是被严厉禁止的。最後一天大早上，刘文武带队去了下古城屯，下古城屯有近百户，北面、西面被乌斯浑河环绕，田地肥沃。他们到了打谷场，天气已经转凉，yAn光还好，打谷场空空荡荡，十分寂静，知悉他们到来，屯长紧跑几步迎了过来，并很知趣地让人拿来两把椅子，军曹大刺刺地先坐下来，刘文武没坐，刘文武让曹三Pa0、陈老六两个，上好刺刀，枪弹上膛，然後问：“没交够的有多少户？”屯长答：“有30多户。”刘文武将名单拿了过来，问：“bAng子队几个人？”屯长答：“6个人。”刘文武命令道：“你带着bAng子队，给你两袋烟的功夫，把这30多户，一户一人，都叫过来，站到打谷场中央，不想来的捆过来，来晚的捆起来。这事你办不好，就捆你。”说完，刘文武坐下来，拿出烟袋，陈老六赶紧俯下身去点火。屯长脸白了白，连声答应着，快跑两步去叫人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刘文武慢悠悠cH0U着烟，陆陆续续的，一户一户的人往这紧走，有男人、有妇nV、有老人，两袋烟cH0U完，面前聚了有三十人，四周还有些围观的，刘文武斜着眼问屯长：“人齐了？”屯长老老实实地答：“还有四户没来，三户没人，一户就一个孩子在，家里人上林口街里了。”刘文武问：“多大孩子？”屯长道：“十四五。”刘文武喝道：“捆了来。”屯长犹豫道：“丫头片子。”刘文武瞪起眼睛，说：“我管丫头不丫头，捆了过来。”屯长答应着，准备去，刘文武又说：“没来的那几户，赶紧派人去找，今天不来，莫怪我不客气。”屯长点着头，赶紧吩咐着人找人的找人，捆人的捆人。

        过了一会，bAng子队牵着个绳，绳那头戴手铐一样，系着一个十四五岁nV学生打扮的nV孩，个子不矮，满脸通红，低着头，穿着个草鞋，衣服补丁摞补丁，一直牵到打谷场中央，刘文武从椅子站了起来，开始训话：“老少爷们，这位，是宪兵队的gUi山军曹，我呢，是宪兵队的刘文武，出荷粮是国家的国策，你们不交粮，就是不忠不义！你们不交粮，就是反满抗日！要命还是要粮？你想好了，今儿个谁不补齐，抄谁的家，还抓到宪兵队，听好了，抓到宪兵队，还抄家！现在，要补交的，往前一步，站出来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有一个妇nV犹豫一会，站了出来，有第一个，就有第二个，最後，有一半多的人站了出来，後边还剩了不到十个，那个nV孩手还捆着，正犹豫着，屯长把她推了一把，推到前面一堆，并问刘文武：“这个绳，解开不？”刘文武答：“能交粮，解开！”屯长把nV孩解开，刘文武又说：“把那後面没站出来的，都捆上，捆一溜。”屯长带着bAng子队，开始捆人，捆的过程中，又有几个跑到了前面一堆，最後，就剩下3个男的，其中2老头，被一根绳捆成一溜。四周围观的，传来哭喊声，有个青年汉子过来，说放开我爹，捆我吧。刘文武骂道：“妈巴子，都捆起来。”围观的不敢言语，bAng子队上来，把那青年汉子也捆了起来。刘文武接着对前面那堆人说：“你们，该借的借，不管想啥法子，把粮食凑齐了，bAng子队跟着，一次去六家，其他的人，不要动，在这等着，谁动捆谁。哪六家先去？”六个人站了出来，跟bAng子队去了，过了一会，六家将粮食弄了过来，兴农合作社的职员称重、登记，就这样，补交的一一补交，这一堆人中，就剩下一个哭哭啼啼的妇nV和那个nV孩，她们交得不够。

        时间已经过晌，先前不在家的三户，中途也赶了回来，将粮食补交。gUi山军曹5人就在打谷场用饭，边用饭边监督着交粮，那捆着的还捆着，都坐在地下。用完饭，刘文武命令：抄家。陈老六马上，把捆着的都踢起来，连着那两个nV的，押着去抄家。第一家是一个窝棚，龌龊得很，啥都搜不着，陈老六只好把那个捆着的，踹了几脚，揍了几个嘴巴子，刘文武吩咐一声，大夥七手八脚，把窝棚砸倒捣烂。其他几家稍好一点，第二家弄了点种子，第三家弄了点包谷，第二家的家属哭喊着要饿Si人，陈老六给了个嘴巴子，才老实下来，第三家是捆着两人的那家，老头走着走着，突然跪下磕头，说去找兄弟借粮，那个哭哭啼啼的妇nV也跪下这样说，刘文武骂了几句，让陈老六和屯长、bAng子队跟着去。这样，就剩那个nV孩家了，曹三Pa0跟了一路，早发觉刘文武的眼神不对，这时，走上前去，把nV孩踢了一脚，骂道：妈个巴子，还不去借粮。nV孩被踢哭了，却不明白曹三Pa0是好意，刘文武过来了，拦开曹三Pa0，对nV孩和颜悦sE说：你家在哪里？前面带路。

        &孩带路在前，刘文武、gUi山、曹三Pa0在後，曹三Pa0此刻心思杂乱，肌r0U紧张，nV孩家是一栋两间草木房子，到了门口，刘文武停下了，看着曹三Pa0，说：“三Pa0，你去找陈老六，一起到打谷场，等着我。”曹三Pa0松弛下来，点点头，转身去找陈老六，他能感觉刘文武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的後脑勺，直到他被房子遮掩，他马上蹲下身，摘下帽子，回头看过去，nV孩房前，已经没有人。他站起身，去找陈老六，陈老六正骂骂咧咧，见他来了，怪笑起来。曹三Pa0给笑毛了，骂道：“妈个巴子，笑啥？”陈老六笑说：“你也给支使开了。”曹三Pa0叉开话，问：“两家借着粮了吗？让到打谷场等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妇nV借着了，第二家没借够，老头留下，青年给放了，陈老六一根绳牵着三个人，一行人回了打谷场，过了一会，gUi山军曹、刘文武都过来了，刘文武提着一只J，nV孩没跟来，刘文武神sE如常，gUi山有掩饰不住的得意。屯长准备了大车，大家押运着粮食和三个人，开始返回。天sE近h昏，一抹晚霞，如一抹血痕，曹三Pa0在古城下了车，回住地换便服，去了附近一家大烟馆，这是一个二等烟馆，烟雾缭绕，大炕上一溜人，等招待烧好了，他歪在炕上，慢慢cH0U了起来，他第一次cH0U大烟，加上心情低落，结果越cH0U越恶心，不得不停下，停下来，只是嗅着烟雾，感觉才好一些。九军是不让cH0U大烟的，渐渐他飘了起来，忘了刘文武，忘了那个可怜的nV孩，时间停滞，他看到自己在森林骑马，背着长枪，森林里白雾变幻，树木一个个往後退去。他感到自己的堕落，龌龊！龌龊！他恨自己，他更加恨刘文武，他恨刘文武，是怕自己也变成刘文武这样吧。刘文武以前是啥样？不是这样的，很多人，一有点小权力，就会变坏，坏得像变了一个人，那是被那点小权力害了，或者这人，骨子里就不善，有点权有点机会就嘚瑟就冒坏水。他会变成这样吗？说g就g，他坚定了决心，从刚来林口到郑大嫂私奔再到今天，他的决心一次次消磨，又一次次更坚y。为人做事，不能患得患失，犹豫不决，他决定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其实，他已经准备得差不多，先是不再为省钱住员警宿舍，清明後搬了出来，租住到乾娘找的一个僻静小房子，其次是枪，他不能用员警署给配的枪，而九军在许多地点都藏有，下山後起枪，上缴了日本子一些，但还有遗留。他跟着陈老六，不时进山带回些野味，趁机他也把一支三八大盖，几经周折，从寒葱河转移到了林口南山，这事当然没让陈老六看见。南山大庙周边的地形地势早已明了，他把枪藏在一个高地旁边的树洞里。腊月初八，释迦牟尼成道日，曹三Pa0早早到了南山，天气十分寒冷，大雪满山，香客b平常见少，他进了林子，反穿皮袄，走到了藏枪地，起出枪，踩高跷，猫着腰，到了高地，趴在地上等。眼睛眨也不敢眨，等着，“佛祖保佑！”他心念。和刘文武约好了今日个进庙烧香的，等了一个时辰，山道上，刘文武出现了，旁边是家眷和陈老六，距离有二三百米，曹三Pa0瞄准，等近一点，近一点，刘文武穿着便服，秃头晃动，停下时，啪！曹三Pa0开枪了，正中头部，他快速拉动枪栓，第二枪第三枪打的陈老六，陈老六在第一枪枪响後反应非常快，就地趴下往後退，曹三Pa0打的是其身T，不知击没击中要害。第四枪第五枪打的刘文武，在刘文武倒地後又补了两枪，这两枪打在背部，香客四散奔逃，一些人趴到了地上。开完五枪，曹三Pa0马上退下高地，踩高跷回到树林，把枪藏到树洞，按设计好路线，正穿皮袄，走进南山大庙，拜倒在关公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 庙里已经大乱，大批香客议论纷纷，往山下奔去，曹三Pa0拜完关公，和老赵头唠了几句嗑，也和人群一起下山，山道上人心惶惶，不见了刘文武一行，看来送到医院去了。宪兵队和员警设了卡子，在山下盘问搜查，曹三Pa0没有受到为难，他有员警证，还是特务。下得山来，回了古城镇。过晌，得到消息，刘文武Si了，一枪爆头，当场毙命，陈老六受重伤，右肋、右腹中两枪，残了。刘家设了灵堂，他拉着丁Pa0一起，坐扒犁，去了刘家吊丧，吊丧的人不多，刘文武的名声十分差，在宪兵队审讯，他打Si过不少人，康德9年街头曾贴出一张纸，上写：刘文武，刘文武，认贼做父。吃人不吐骨，千家万户哭。刘文武，刘文武，阎王叫你去。刘文武看见帖子後，气得发疯，追查了一阵，没有结果。两人拜了一拜，安慰安慰了一下家属，即回古城镇，两人一路无话，只感慨了几句“人生无常，生Si有命”。

        刘文武被杀，宪兵队气势汹汹，追查了好一阵，庙里和尚均被盘查审讯，凶器——三八大盖在林子树洞里被找到，只是毫无线索，对凶手的追查最後不了了之，凶手被安在苏联间谍，从苏联潜入的红胡子头上，而林口民间的说法，刺客是行侠仗义的绿林好汉，三枪杀二坏——以为只开了三枪。另外，因“搜荷”之故，曹三Pa0被调到林口街里，进了驻紮在林口西街的警务科，从最低的警士，升了一级，成了警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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