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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个人腾腾腾从身後走来，把他的思绪拉回，是王光明，王光明对他和洪水生，打了个招呼，唠了两句嗑，问水生缺钱不，张五爷今年破天荒，月息二分五。水生张大嘴说：往年从没有二分五，咋回事？你借了？抵押啥？王光明说：借了，青苗做抵，二分五，最低了，都在找张五爷借钱。曹三Pa0打趣说：张五爷这是要立地成佛。洪水生动心了，一是事春耕缺钱，二是他还欠杜二爷一笔款，找张五爷借二分五，还杜二爷的三分，岂不划算。说办就办，他拉着曹三Pa0赶紧去张五爷家，去了一看，热闹，葛二娘，吴浪子、王和平等都在，借钱的排上队了，曹三Pa0说：张五爷怕是得了笔大款子。洪水生以半垧地青苗做抵押，借来了款子，张五爷的热闹持续了一整天，只到无款可放。当晚，东屯人人都在谈这件事，闹不明白张五爷这是咋了？
春耕过後没多些天，杜二爷先明白了，其他人也渐渐明白，张五爷确实，是东屯第一JiNg明人。一天晚上，杜二爷召集开了个会，曹三Pa0去了，杜家大院灯笼高悬，屋里点着两盏马灯，员警队王副队长在，屯里的粮户、富户都在，自卫团王九成、于万仁也在，坐满一屋，cH0U烟喝茶，烟雾腾腾，王副队长、杜二爷坐在主位，讲了讲，原来屯里要新成立兴农会，镇里下来的规定，说要把农民组织起来，振兴农业。杜二爷是屯长，自然又成了屯里兴农会会长，老崔家问：“咋入会？”杜二爷说：“1元、2元，就能入会。”老关家问：“兴农会做些啥？”杜二爷答道：“兴农会g些啥？春耕秋收，运粮卖粮，互相帮忙，有钱存着收利，缺钱能借到钱，月息一分二。”老崔家说：“那不和金融合作社一样？”杜二爷说：“金融合作社没了，以後再借钱，得从兴农合作社借。”金融合作社月息低，杜二爷、张五爷、老崔家、老关家都从合作社借钱，除了自己用度，还能放三分四分利给别人，老关家问：“有啥区别？跟以前一样，得担保，才能借钱吧？”杜二爷摇头说：“没担保，也能借钱。”“啊！”老关家吃了一惊。屋里一片沉寂，老关家想不明白，日本子在折腾啥？不怕钱收不回来？张五爷在角落，一声不吭。有句话是：穷人身上三把刀，租子重、利钱高、兵匪多如毛。一般借款，三分往上，穷人月息一分二能借到钱，不用担保能借到钱，谁还去借三分？富户再要放钱生利，怕是不能，老崔家从合作社也借了不少钱，不禁着急起来，看着张五爷，张五爷怕是早得到信了，才月息二分五脱了手。曹三Pa0听了一会，不管日本子安的啥心？这个兴农会月息一分二不错，杜二爷借他钱，月息二分，他已经是感激万分了。
会上，来的人都报了名，曹三Pa0回去跟洪水生一说，洪水生立马入了会，一传十，十传百，东屯有地的农民，都入了会，没地的，也有不少交钱入会的。春耕後，小王寡妇嫁到了B0利，葛二娘给曹三Pa0说了一次媒，说是龙爪G0u的一个寡妇，拖着个nV娃。地点在洪水生家，洪胡氏洪水生都在，曹三Pa0疑惑地问：“没房子没银子，咋娶亲？”葛二娘楞了一愣，笑着说：“三Pa0兄弟，你真是实在人。咋不能娶？你有一垧好地，b啥都强！没银子，兴农会有银子。”曹三Pa0不言语了，洪胡氏帮着问：“多大年纪？”葛二娘说：“三十一，b三Pa0大三岁，nV大三，抱金砖。”洪胡氏又问：“娃多大？”葛二娘说：“八岁。”“八岁啊，”洪胡氏转向曹三Pa0说：“三Pa0兄弟，八岁是大点，你自己拿主意，二娘说那寡妇长得……”葛二娘接过话说：“长得端正，X情好，三Pa0兄弟，长得不端正，X情不好，可不敢给你介绍。”曹三Pa0扭扭捏捏，当场没有表态，过後给水生、胡氏说：“现在不是时候，以後再说。”水生说：“你能等，寡妇可不能等。”曹三Pa0笑笑说：“那算了。”胡氏问：“三Pa0兄弟，你想找个啥样的，你说说，我让二娘给你多留心。”曹三Pa0笑笑不说话，这件事就这样算了。
春耕、夏耘、秋收，唯夏天能闲两天，曹三Pa0闲不住，帮吴浪子放蜂去了，吴浪子和丈人在山边搭了窝棚，这是经过特许的，曹三Pa0天黑前则需要回屯。曹三Pa0在队上的时候，认识不少猎人，这些人名义上是特务，是日军情报员，暗地里也可能是抗日军情报员，他们打猎，是生活所迫，两面示好，是形势所迫。吴浪子的丈人当养蜂人多年，做过啥？曹三Pa0没问过，只知道吴浪子的丈人在密山养蜂多年，对他这次的不请自来有些戒备，可能怕他突然跑到山里去，造成麻烦，当然，他也有所戒备，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说，只谈养蜂，不谈其它。吴浪子对他的到来，则发自内心的高兴，树叶关门，林深枝密，植物繁茂，野花盛开，夏日风景虽好，放蜂的日子实在单调，和曹三Pa0，可以扯扯闲天，唠唠闲嗑，一起品品蜂蜜水，瞅瞅雕打架。
收完椴树蜜，一大早，吴浪子去镇里小孤山日本官宅卖蜂蜜，把曹三Pa0也带了去，两人一人背个大包袱，包袱里是一大罐蜂蜜，Si沉Si沉。走不多会，全身汗Sh了，蝉一阵阵叫得吵人，顺着树荫走，烦闷中有时来阵凉风，爽得要Si。小孤山是座小山丘，是兴隆镇中心制高点，控制了小孤山，基本就控制了兴隆镇街里。吴浪子边走边说：“小王寡妇嫁人了，可惜！只卖了十几块大洋，走的时候，眼泪汪汪的。”曹三Pa0不搭理他，两人先去了山脚兴隆镇小学，小学放暑假，没什麽人，小学後面不远，有一栋三间砖瓦房，看格局是中间灶屋，两边住人，木篱笆院子，院子收拾得乾净俐落，不见农家常见杂物，院中有棵很大的沙果树，高有5，6米，结满红sE沙果，十分喜人，一男一nV两个小孩正在树下追逐玩耍，见他们过来，停住了嬉戏，nV孩稍大，梳两小辫，男孩，光着PGU。吴浪子解下包袱，在篱笆边站定，高声问：郎先生在不？应声从屋里走出一个中青年妇nV，着灰sE袍子，圆脸，稍丰满，个不矮，朝吴浪子看去，微笑着说：“吴德生，你来了，郎先生出去了。”妇人说话不紧不慢，沉稳耐听。
吴浪子指了指包袱，笑道：“新下的椴树蜜，给你送来了。”又指曹三Pa0说：“这我一个屯的，曹三Pa0。”妇人对曹三Pa0点头致意，说：“进屋坐坐，喝杯茶。”吴浪子说：“赶时间，不坐了，你拿个瓶子来。”妇人答应着，转身进屋去了。两人注视着妇人进屋，曹三Pa0忍不住问：“郎关氏，关春风？”吴浪子点了点头。没多久，郎关氏拿着个玻璃瓶，还有一兜红彤彤的沙果出来，说：“新结的沙果，尝个鲜。”男孩nV孩都跟了过来，仰脸看着吴浪子、曹三Pa0，吴浪子也不客气，用勺子舀出蜂蜜，灌满玻璃瓶後，把沙果都接了过去。郎关氏接过玻璃瓶，右手拿出两张一元绵羊票，递到吴浪子手中，说：“德生，这个收下。”吴浪子背起包袱，转身就走，边走边扭头说：“别别，蜂蜜，我送如月如山喝的。”
曹三Pa0只得背起包袱跟上，还听见郎关氏在後面说：“下次这样我不收了。”曹三Pa0追上吴浪子，说：“这俩孩子，长得好。”吴浪子递过来两三个沙果，点头说：“爹娘带的好，都挺聪明。”两人加快脚步，拿着沙果，边走边啃，沙果脆甜脆甜，有一种特有的香味，他们左边一拐上了小孤山，小孤山上有员警署，四十多户日本官宅在山腰，围墙Pa0楼，门口有警卫，吴浪子打开包袱，把蜂蜜罐放在门口不远一处树荫下，吆喝了几声，过不久，陆陆续续有妇nV和老人穿着木屐出来，看来吴浪子来这卖蜂蜜不止一次，蜂蜜卖得还算快，两人守了半天，卖了一整罐还多。曹三Pa0认出了冬天见过看戏时见过的那个仁丹胡日本老头，那个少nV也在，远远的站在门里，回去的路上，问吴浪子，吴浪子说：“这是父nV俩，仁丹胡是小学副校长山田。”曹三Pa0说：“父nV，我还以为是爷孙。”他暗自奇怪自己接二连三会碰到这个日本少nV，也许是因为第一次在雪地看见她时就留下了很深的印象，华服异族nV子，与他常见的乡下nV子自是不同。吴浪子说过：你多次碰到同一个nV人，如果你不留意，你从没见过她，如果你留意，第一次见面就像你见过这个nV人很多次一样……剩下的半罐蜂蜜，吴浪子沿路一一推销给商铺、茶楼的掌柜，终於卖了出去。
晚上在窝棚，曹三Pa0cH0U着烟，突然觉得烦躁，睡不着觉，这种烦躁的感觉，持续了许多天，直到秋收，忙得没时间想，没时间烦躁，秋收，曹三Pa0仍然缺钱，好在可以从兴农合作社借，秋天是喜悦的季节，曹三Pa0的水稻田获得洪水生、洪胡氏、海月、海涛的一致赞美，沉甸甸的金h谷穗像一颗颗小金子一样灿烂。秋收过後，兴农会组织运粮卖粮，露出了另外一面，卖粮必须在兴隆镇兴农合作社的交易场进行，别的地方，不让买卖，还有新规定，规定说，出荷粮，必须交，先出有奖，对於稻子，10月份，出荷100公斤，奖3元，11月份，出荷100公斤，奖2元，12月份，出荷100公斤，奖1元，有奖也没人愿意交，因为价格低，去年稻子价格每百斤近六十元，而出荷粮每百斤只给十几元。卖出荷粮得的钱，还必须每百公斤储蓄五元，曹三Pa0的一垧水田，定的出荷粮是1300斤，还好他今年收了5000斤，洪水生就惨了，一垧bA0米收了3000斤，700斤要交出荷粮，1500斤归张五爷，剩下的不够自己一家吃的，租的一垧，交完地租和出荷粮，更是所剩无几。兴农会帮助农业生产，其实为的是出荷粮，日本子的算盘JiNg得很。
10月底，许久没有啥行动的员警队，把王和平抓了起来，说是反满抗日，四门封锁，人人不让出屯，屯里一下人心惶惶起来，抓王和平的当天，曹三Pa0被叫到员警队，高桥、杨警长和他谈话，高桥问：“最近有啥要报告的没有？”三Pa0答没有，高桥问：“你定了多少出荷粮？”三Pa0答1300斤。高桥问：“多不多，是不是多了？”三Pa0谨慎答道：“稻田都是定的这样，正好。”高桥问：“出荷粮每百斤十几元，是不是低了？”三Pa0想了一想，说：“以前借钱月息三分，兴农合作社月息一分二，现在借钱便宜了，卖粮也便宜了，两下相抵，算一算，也差不多。”高桥听杨警长翻译完，晃了晃脑袋，笑着说：“你的，明白，出荷粮是国家政策，要Ai国家，要报恩，为国家出荷。”三Pa0答应着。高桥突然问：“还想上山不？”三Pa0暗自一惊，说：“有地种，有粮吃，上山g啥。”高桥发出一阵哈哈大笑，又问：“你到德茂源烧锅，发现啥异常没有？”三Pa0心想日本子啥都知道，赶紧答没有。高桥接着问：“关春山，这个人，咋样？”三Pa0答：“掌柜的，没啥接触。”高桥东扯西拉，又问：“屯里有说出荷粮多的没有？”三Pa0答没有。高桥问：“王和平，你熟不熟？”三Pa0答：“没啥来往。”高桥说：“王和平反满抗日，下午开全屯大会，叫到你，你要上台发言。”三Pa0推托自己上不了台面，杨警长似笑非笑地说：“高桥队长看得起你，让你上台，别敬酒不吃！”曹三Pa0一下子不敢推托了，虽然他心中冒火，怒火中烧。
吃过午饭，全屯大会，在杜家大院，搭起一个一尺高的台子，全屯男nV老少，一个不差，全部到齐，站满大院，员警队全副武装，高桥首先训话，讲了为国家出荷，讲了出荷粮必须完成，讲了不许到黑市卖粮，最後说把反对出荷的王和平带上来。两个员警拖Si狗一样把王和平拖了上来，王和平披头散发，双膝跪地，站都站不起来，王副队长宣布罪状：有人听到王和平反对出荷，说Si了也不交出荷粮。台下一片嗡嗡声，曹三Pa0想，王和平今年地里收成不行，王和平说的怕是“Si了也交不出出荷粮”，王副队长说：“王和平胆敢说Si了也不交出荷粮，真是罪该万Si，记着，你们每家都记着，出荷粮一定要交，Si了，出荷粮也得交。”台下又是一片嗡嗡声，王副队长最後说：“下面宣布对王和平的处罚：王和平，反满抗日，即刻送到宪兵队。”台下嗡嗡声更大了，尔後一片Si寂。杨警长这时说：“下面，兴农会会长讲话。”杜二爷上了台，重复了一遍高桥说的为国出荷，出荷粮必须完成，不许到黑市卖粮，然後说：“作为兴农会会长，我向诸位保证，保证完成出荷粮任务。”杜二爷下台後，接着是张五爷作为粮户代表上台保证，曹三Pa0跟着上了台，作为下山了的红胡子，他脸sE发红，结结巴巴服服帖帖保证要完成出荷粮，他感到深深的屈辱，奴才跪在地上的屈辱，耍猴的在把他当猴子耍。会後，他不情不愿交完出荷粮，偷偷留了800斤稻米做口粮，其余的上镇兴农会交易场售卖，售卖的钱还债，尤其还杜二爷的债，一年到头，他没落下什麽，债明年还得接着还。冬天，他仍去德茂源g活，那800斤稻米，放在洪水生家，他说了，一半400斤算这一年洪水生一家的帮忙费。
王和平，没出一声，窝窝囊囊，在台上一直跪到全屯大会结束，被Si狗一样拖下台，他一直站不起来，不知是不是腿被打折了，东屯再没有人见过王和平，进了宪兵队就不明不白消失了，杀J骇猴！东屯人大都觉得王和平冤的慌，因一句话丢了X命，不过谁敢说半句！员警队在上，大夥都是软柿子。谁告的密？是一个谜，有人猜是胡老三，想独占王张氏，有人说是吴浪子的丈人，他听见了王和平发的牢SaO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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