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g岛记忆.人神交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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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来了!来了!横越暖暖的海风,一b0b0躁动的浪cHa0迎向灵巧的gUi尾而破碎,在温煦而又透明的yAn光之下,男子阿亮挺直着身子极目远眺自家的茅草屋顶,不久眼光却又落在gUi尾的妈祖g0ng(拱兰g0ng)那微微翘起的屋檐之上,这是他的老习惯了,只见阿亮俐落地用左脚控制船舵,将动力舢舨稳稳靠岸,嗯,人货均安。在阿亮驶船抵达的码头上,周围尽是黝黑的肤sE映着青绿的水sE,此刻,男人们正待将船上的袋装面粉和装配成箱的乾燥N粉卸货上岸,但突兀地,一位样貌颇不同於汉人的牧师登岸而来,这位牧师x前的相机忽上忽下地四处游移,他正在纪录的,是他与这座岛的初识之缘。原来,这次跟阿亮一起回到gUi山岛的,不是只有船家与海脚等出外捕鱼的岛民,还有一位来此偏远小岛发放救济物资的美国阿兜仔──薛牧师。长相特殊的洋人牧师登岛,这在位处宜兰外海的gUi山小岛而言虽非初次经历,却仍是相当新鲜的头条新闻,许多岛民和好奇心满溢的孩子们一听到消息,便争相前往妈祖g0ng一探究竟。其实,上个世纪末,来自加拿大的大胡子马偕牧师也曾游览gUi山岛,如今已是1960年,年近八十的杨老仍记得,自己儿时贪玩没到罟寮帮着料理渔具时,父亲曾神秘跟他说:「哎哟你要小心呀!外地来的大胡子可最喜欢先叫人偷懒的人张嘴拔牙罗。」然而七十多年後,那些见过马偕的岛民多数早已不在,但大胡子的神秘传闻混杂着gUi岛头部刺鼻的硫磺蒸气,以及山上稀疏蔓生的番薯j叶,仍旧缱绻不散。码头外侧,池潭老井旁的百年老树毛柿公,可说是岛上阅历最丰富的长者,祂见识过清朝官厅派人来此查缉私盐贩售,到了日本时代,岛上唯一的一位警察大人则严厉抓赌,且建起神社与祂b邻而居。後来战争激烈时,大家纷纷变作「皇国臣民」,毛柿公也一起历经战火洗礼,遭遇空袭,一场延烧整日的大火将全村的草房烧去十之,幸好,毛柿公凭藉神力幸存至今。战争结束後,大家忽而谈起「民国」,神社也不见了,可是毛柿公眼见岛民开始做起偷偷m0m0的走私营生,老张、小吴不再抓鱼,行船走闯香港、上海,朝仔却进了牢房,蓝仔也赔了不少钱,祂不愿大家以身涉险,却也只能佑得阿喜一人富贵。所幸,时局稳定後,gUi山岛仍然是一派往日的渔村生活,十余年来水电虽不若本岛方便,但以海为生的捕鱼日子倒也养活了百户人家,还出了几位坐拥捕渔船队和头城土地的渔家富翁呢。

  阿亮等人带来的货物陆续通过了检查哨,他瞧见里长伯正热情地与薛牧师b手画脚,请他移步妈祖g0ng,协助发放面粉和N粉等物,阿亮便继续着未完的工作,与众人合力将面粉袋和成箱的N粉送到庙埕里去。此时,yAn光渐渐灼热起来了,正是日正当中的天,庙前,男男nVnV三三两两地聚拢了过来,其中,几个打赤膊的小男孩正兴冲冲地绕着薛牧师转,那幅景象在热气的烘托之下,好似牵罟时的围网捉鱼。薛牧师总算来到庙埕中心,他跟着救济会在台湾四处协助物资救济,但还没来过这麽小的岛屿,站在庙前人群的中心,此时的他依照往昔经验,在众人注视下用「逐家好」开场,配合着几句生y的国语:「我们来到这里,怀着感恩的心服务社会,各位朋友,希望这些食物能够帮助到你们,愿上帝保佑大家。」就在薛牧师话语停顿的片刻,几只雁鸭恰好在池潭水面上振翅而起,传来噗滋噗滋的拍翅声,打破了一时的静默。接着,薛牧师真诚的进行祷告,似是在肯定自己身在此处的付出,也感谢能有将此座小岛记录下来的机会。而围观的村民里,最关心这位异国牧师一举一动的,莫过於C持全家饮食起居的妇nV们了吧,一等牧师祷告结束,她们便立即按照邻里顺序排好队伍,沿着人龙等候领取救济物资,然而,她们内心里更希望拿到的食物其实是番薯或白米,用面粉和N粉怎麽做饭一度伤透了妇nV们的心思,朝日嫂曾经在早上煮粥的时候加入N粉一起「调味」,但煮出来的粥味道差强人意,乏人问津。而且,gUi山岛上的各户人家,虽然不是餐餐大鱼大r0U,但白米饭仍旧是大家吃惯了的主食,只要一天没吃饭,便感觉肚腹空空如也,没有饱足感,因此面粉虽好,米饭才是正餐。

  薛牧师等到面粉和N粉都发放得差不多时,信步走出人群之外,里长伯和阿亮等人仍在处理带来的食物分配,他看着眼前的景象,心中念叨着今天祷告的场合对村民来说,也许是另一种信仰下的神前见证。薛牧师明白,里长伯带他来的妈祖g0ng才是当地人心灵寄托的所在,於是,即使跟他的信仰有所违背,薛牧师仍然心怀敬意的从右侧跨过门槛,进入妈祖g0ng。庙并不大,但庙内梁柱整齐排列,横梁与立柱镶嵌无间,实是汉人传统建筑的斗拱之美,而抬头上望皆有细心的花样图案满布屋宇,似是一些吉祥的图案和人物故事。更往里去,当日光透过椭圆形的竹节窗,透sHEj1N缓缓飘散的点尘与缭绕上浮的白烟时,薛牧师见到了几尊高居上位的雕像,尽管对他而言那并不是「神」,但每当瞧见有人口中念念有词,表情肃穆地将手里的香高高举起,又轻轻放下,缕缕思绪袅袅飘升,他有时也会想,这些待在庙里的人是这麽样的简单又虔诚,他们除了理解方式的错误以外,我与他们在信仰的本质上是否有所差异呢?

  薛牧师此行的任务结束了,毕竟蕞尔小岛容不下他所属的教会心思,而他自己也还不是能够孤身一人异地自处的布道家,其实他更关心的,是与他家乡完全不同的社会与风景,他还没有参透神所应允的另一个国度,但他知道,凡是人都有可Ai可贵的一面,风景也是。薛牧师一脚刚从妈祖g0ng的左侧门槛踏出,端详着门侧两旁成对书写的中国毛笔字,便发觉日照下的人影已拉长了不少。於是,他再一次的走出人群之外,透过相机最後一次回望村民与这座传统的中国式庙宇,头戴斗笠四处来去的海上男儿,稚气未脱追着外人嬉闹的男童nV童,还有提着板凳闲坐一旁,时刻与他注目相视的老人们,这些村民们的举止神态透过镜头所撷取的光线,封存於照片里的妈祖g0ng庙埕,而庙与庙埕正是岛上村民相信人与神之间可以互相G0u通的神圣场域,虽说与薛牧师随身便携的小本新约圣经格格不入,却也同样蕴含着两个世界的上下延伸,搭建起神圣与世俗的JiNg神桥梁。同时,这座妈祖g0ng也是当地参与全村事务的重要场合,足以容纳像他这般登岛祷告的洋人牧师,以远非岛民习以为常的奇人轶事印刻於岛屿的记忆之中。薛牧师离开gUi山岛後的二十年,妈祖g0ng与毛柿公仍旧伫立原地,但gUi山岛除了是宜兰游子返乡归家的记忆地标以外,岛民迁村後人烟罕至,这时候的gUi山岛已成国防重地,除了驻守全岛的阿兵哥外,他人禁入。流落在头城大溪渔港的gUi山里甚至一度变成仁泽社区,人与岛的联系横遭中断。可是,在gUi山岛老人对孩子们说的故事里,仍然流传着外国牧师不谙食X,入境随俗却拿着面粉和N粉供奉妈祖,以致离开返台的航程因而一路颠簸不止的趣闻。再後来,第二个千禧年到来之际,形态万千、神gUi摆尾的gUi山岛不再「可远观不可亵玩焉」,开放登岛游览,gUi山岛人得以重访故土,一解思乡寻根之饥,只是,他们朴素的身影错落於岛上络绎不绝的游客之中,拱兰g0ng也有了新名字──普陀岩,改祀观世音菩萨,在那燃烧未尽的缕缕香火中始终留存着神与人对岛的护佑与依恋......。